【绫尘】白驹过隙
拖了长达,我想想,两个月,三个月?总之很久的绫尘文
好久没写绫尘了,手生了
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
请不要嫌弃
那么请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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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们的开始很普通,仅仅是邻居而已。她们忽略心中的爱意,在众人的哀悼和絮语之中,六尺之下的酣然入睡,六尺之上的白驹过隙。
星尘现在想来,或许只有过去的,曾经历过的,才会让人感到虚幻,却又不自的沉溺其中吧。
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,她们只是刚好都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,刚好都待在北京,刚好,住在同一个四合院内罢了。
她们甚至没有过什么交流,邻里之间日常的打招呼,停电了便就走到别家去借蜡烛,偶尔谁人出门旅行,便央求其他人夜晚帮忙听些动静,回来后再作为谢礼请大家吃一顿饭。
是啊,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,星尘想,普普通通平平淡淡,想必所有人的日常也就是这样而已了。
其实,挺没意思的。
……
四合院,星尘想,那已经是很老的一个东西了。
但纵使年代久远,被大雨冲刷数遍,每当说起这个词的时候,却又觉得像是不久之前的东西,带着些历史的气息从远方飘来,同时带来的还有那个人嘴角浮现的一抹弧线,与在那弧线周身忽然跳动的黑痣。
带来的是一抹红色,在那灰色的年代,她是世界里的唯一一抹红,尽管大年初一整个中国都会被火红所渲染,她却怎也不比其他红黯淡半分。
那人名唤乐正绫,其他年长的人会唤她作阿绫,星尘却只是唤作乐正绫。
乐正绫,复姓乐正,像极了谁家大小姐。
当时到处都在闹革命,而星尘是一名作家。倒也不是为了革命而写,星尘自认自己没那么大本事,与报纸上所刊登的那些文章不同,星尘只是写些随笔,写几首诗,偶尔到出版社出版赚几个零钱。
在别人看来倒是挺落魄的生活,星尘倒也不恼。她并不是没钱,也知道一些人只是调侃,只是兴趣使然。说到底,写作是兴趣使然,出版也是兴趣使然罢了。
和慢性子的星尘不同,乐正绫总是会每天起个大早,挨家挨户地打招呼,谁家出问题了,乐正绫也总是第一个举手的人。星尘则待在房内看今天新出的报纸,对着自己面前的空白纸张与搁置在一旁的钢笔发呆。
毛毛躁躁。
这是星尘对乐正绫的第一印象。
毕竟每天都可以听见各种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,接着便就是他户人家大叫乐正绫的声音,与那人充满精神的道歉。
不过星尘倒也不是不会帮忙,每年过年,四合院外会贴对联,四合院内家家户户房前也会贴对联,而那些对联倒也都是星尘写的。而这个时候乐正绫会过来帮自己磨墨,倒是规规矩矩地摆放好一切的工具等着自己从那椅子上站起来,去写今年份的对联。
星尘想来,估计那也是每年自己与乐正绫交谈最多的时候。
每次自己动笔时,乐正绫都会将脸凑过来,看着自己一笔一划地,毛笔在红色的长纸上随意游走,写对联倒也是个难事。
而在乐正绫的注视下写对联,那就变得更难了。
那火红色的姑娘总是带着比这对联还要鲜艳的色彩,星尘想,总之,那大抵是自己不应该染指的红色,绝不是像这对联一样,规规矩矩地躺在桌上,等着谁来将墨水洒在自己的身上。
洒。
星尘想了想,这倒是个挺好的描述。
“呐,你这些对联想了多久?”
星尘记得,那是每年乐正绫都会问自己的一句话。
“多久?”星尘微微侧目看了看乐正绫的眼睛,又重新将视线移回对联上,“你认为是多久?”
“一周?半个月?”
“两个月。”
乐正绫听着自己说的数字倒也没有惊讶,只是又靠过来看了看自己已经写好了的对联,莫名其妙地笑着,带着那嘴角的痣一起在空气中浮动着。
写对联从不是一个轻松的活。
星尘本想对乐正绫说出这句话,可自始至终,自己都没能找到机会说出来。
或许乐正绫也不是那么毛躁,至少,对方拿走自己的对联小心翼翼地铺在外面桌台上,她那小心翼翼地动作与仔细查看对联有没有起褶皱的眼神,星尘也都看在眼里。
“为什么这么小心?”
“因为好看,我喜欢这些话。”
星尘听着乐正绫的回答没有作声,只是走到那些对联面前又看了一眼,然后微微地摇头。
或许是乐正绫不懂,也或许是其他人不懂,当那些人称赞着自己所写的对联的时候,星尘心里面想的只有哪里的字可以换掉,哪里的笔锋又没写对了。
星尘和乐正绫也并不是没有过更甚的交流,她们曾一起去采购过年货,乐正绫比自己力气大了不少,也殷勤许多。
她总是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在星尘的后面,却又会在看见感兴趣的东西时跑到星尘的前面去,叫着身后人的名字向那店铺跑去。
曾经乐正绫在一个小摊贩的面前停下,低下头盯着一支钢笔看了许久,星尘上前去看了看,那是支墨蓝色的钢笔,与乐正绫的气质很不符。
而乐正绫买下来了,宝贝似的揣在包里。
其实像这种小摊贩上面买的钢笔多半不是什么好货,星尘本是偷偷在乐正绫的耳边提醒道,对方却是说无所谓。
“不是要送人吗?”
“恩?”乐正绫盯着星尘的眼角眨了眨,微微笑道,“不,是买来作护身符。”
奇怪的人。
“既然是护身符,那就买好点的啊?”
“恩...我喜欢这个。”
星尘并不懂乐正绫的意思,如若是喜欢这个颜色,那么正规的店铺里也有这个,自己前些天去的一家店里光是这个颜色的笔身就有好几款样式,如此想来,自己倒是更搞不懂乐正绫在想些什么了。
在这之后的一天晚上,乐正绫突然跑到自己的屋里来,那是个下雨的夜晚,估摸着是凌晨左右,对方轻轻地巧了自己的门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
对方的动作很轻,轻的像是一阵风,而那天晚上,乐正绫的声音也很轻,就连她对自己所说的话,那些内容,也都是轻的。
轻的像是春天那满天飘散的蒲公英,乐正绫就像是一朵蒲公英,站在那,仿佛自己一开口,就会立马消失在原地,然后飘向自己所不知远方的蒲公英。
“你有伞吗?”
“伞?”星尘听着乐正绫的话愣了愣,微微望了望窗外,“你要出去?”
“是...”
星尘盯着乐正绫的脸看了看,昏暗的屋子内只有自己桌上的一盏台灯是亮着的,星尘想了想,自己大抵是把雨伞塞进储物柜里了。
外面很静,也很冷,乐正绫只穿了薄薄的一层,不怕冷的姑娘就连裤子也是穿的七分裤,哪像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却还是觉得冷气不住地往衣服缝里钻。
星尘想了想,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场雨就会变成大雪了。
“我去拿。”
“啊...等等。”乐正绫说着,拉住了星尘的手继续问道,“在这之前我想,说些事。”
“可以。”星尘点了点头,她知道乐正绫的性子,虽说乐正绫是一个人住在这四合院内,可前些年时不时也会有她的亲戚来串门,只是近些年来很少了,仔细想来,上次看见她的哥哥,大抵已经是两年前的中秋节了。
“你知道外面的情况吗,各地都在打仗,人民自主地发动革命,政府却无所作为。”
乐正绫说着,微微督了一眼星尘背后桌上放着地那一叠报纸微微笑了笑,又继续说道,“你见过我哥吧?”
“见过。”星尘答道,“他带来的月饼很好吃。”
“啊...恩,如果有机会我让他再带些过来。”
星尘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试图让她坐下,乐正绫却只是摇摇头,说道很久就会说完了,便又就说了起来,“我哥也闲不住,其实他读书的时候就一直关注这些,两年前随着一大波人去日本学习,本来说是定期写信,可他走之后局势便就突然严重了起来,政府虽说是送人出去,但却也只是负责送人出去。”
当时的局势很乱,政府无所作为,人民心急如焚,看着国外那些国家的飞速发展,却又因消息过于缓慢而迟迟得不到新的进展。
尽管报纸每天都在更新,却也只是刊登些革命文章,无非是与国内相关的无聊事,一点实际作用也没有。
政府的打压使得一些报纸更是无法出版,虽说如此,政府却也是召集了一大批精英学子,亦或是一些已毕业的专业人士,渡海赴日本留学。
政府此举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,可那些学子却是抱着革命心态,也就是推到政府的心态去的。
星尘不是不知道,她有些朋友也去了,本来前些年还是可以通过信件来往的,可随着局势的发展越来越严重,现在想从里面出去容易,但要想从外面进来,却是难上加难了。
“我哥本是说每月定期写信,却也是写不了了。说实在的,我父母经商,算是政府的走狗,打压民众然后上税给政府,现在大部分人还是叫的朝廷吧?我哥让我叫政府,我也很乐意,毕竟对于我来说,哥才是影响我最深的人。”
“然后就在前些日子,一周前,我不是出去了整整一天没回来吗,你记得吗?”
星尘点了点头,她记得,那天晚上乐正绫特地和自己说了晚上可能不回来,让自己帮忙看着点。还让自己不要告诉其他人,换做是其他人早该有疑问了,只是星尘不会。乐正绫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是这种性子,才会特地只告诉自己一个人。
“我哥啊,他突然回来了,和我说革命要开始了。”
“不是一直都在吗?”
“不是,不是这个意思。”乐正绫说着摆了摆手,继续说道,“是会愈演愈烈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只敢用笔杆子发声。”
“然后啊,我哥他说,他要去南京。”
“你也要去吗?”
“我不去。”乐正绫说着抿了抿唇,灯光照着那人的脸庞,眼神中却是显出了一丝无奈的情绪,“我本是想去的,我哥不让我去。”
“他让我继续待在这,每周给他写信,倒也好,都在国内,信件也可以送到了。”
“然后啊...我哥他是昨天出发的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……”乐正绫没有说话了,只是盯着星尘的脸庞看着,眼神飘着飘向了星尘身后书桌上的白纸,飘向了那搁置在一旁的,只有每年年底才会拿出来的墨水。
乐正绫的手揣在包里,那包里放着的是她去年年底买的钢笔,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用过,乐正绫握了握自己包里的东西,微微阖了阖眼睛。
雨越下越大了,打在屋檐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,而随着一道闪电划过,是雷声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。
乐正绫摇了摇头,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笑着对星尘告了别,便就出门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而到最后,乐正绫也还是没有把雨伞给带走。
雨在第二天就停了,而那年过节没有下雪,也没有再下过雨,正当所有人抱怨着什么时候才会有雨水滴落的时候,乐正绫离开了四合院,然后,那天晚上下雨了。
那时的雨声与乐正绫来找自己时的雨声如出一辙,还是那么大,依旧是在凌晨时伴随着闪电与雷鸣,只是乐正绫不在了,屋子里只有星尘一个人。
星尘想来,或许那时的自己也是感到寂寞的,否则也不会破天荒的拿出只有年底才会用的墨水,写了一首连自己也看不懂的诗句了。
年底,自己需要写的对联少了一幅,而墨却也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磨了。
……
乐正绫走的那天是1937年12月13日,乐正绫去往重庆,她的哥哥在南京。
而星尘在那之后第二年的3月份也离开了,离开自己居住了七年的四合院,一个人跑去西安。她的朋友开了一间杂志社,邀请了星尘去那边当编辑。
刚好,星尘也腻了,在四合院内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早已使自己疲惫了。如若说乐正绫的存在使得四合院有了一丝生机的话,那么乐正绫的离去,就使得那四合院又重新变回了灰色。
乐正绫在四合院居住了四年,星尘住了七年,三年的差距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,但那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四合院罢了,熟悉只需要一天,剩下的2554天都是用来沉淀的。
星尘在那之后也就没见过乐正绫了,只是,时不时可以听见些她的消息。
听人说她开始写东西了,写些自己曾在报纸上见过的东西。
又有人说她入了党,和那群街上的游行群众一起举着告示牌游街。
还有人说她回了老家,接手了父母的工作。
消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,星尘也不知道该信哪一个。
直到有一天,在她整理来稿时看见了一篇署名绫彩音的文章。
而那篇文章出现在了第二天报纸的头条上。
星尘忽地又想起了乐正绫在路边摊买的那只钢笔,也不知道她是否用了,还是说依旧当作护身符一样放在身边。
星尘不知道,只是她却也是像那位绫彩音一样开始写些报纸上的文章了,诗歌还是会写,却也是写的少了。
那个像蒲公英一般的姑娘就那样留在回忆里,风一吹便就化作绒絮飘散,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。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与行云一起消逝的过往,在无数次轮回中擦肩而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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